在祖国西南边陲的大凉山深处，绿皮车5633次又一次穿过东方红隧道，一路向南。“这车1970年通车，我就坐了第一趟，才知道山外面是什么样。”66岁的彝族阿妈尔古呷呷，坐在成昆铁路东方红隧道边的小卖铺门口烤着火，“卡沙沙，卡沙沙，亏了这个车啊，山里的娃娃都长见识啦！” 5633次列车，始自四川越西的普雄，经喜德、西昌到攀枝花，全程353公里，停靠26个车站，历时9小时7分钟。在高铁飞驰的中国，这样一列平均运行时速40公里的小慢车，着实不起眼。然而，在过去的46年间，这趟小慢车载着数以万计的彝族旅客出山进山，成为凉山彝人心中“移动的索玛花”。 生命线、实惠车—— 全程票价25.5元、最低票价2元，风雨无阻近半个世纪 “5633次列车要进站了，大家注意安全，站到黄线外，”沙马拉达火车站站长薛东旭扯着嗓子，一边帮彝族大娘背好一人高麻袋的土豆，一边叮嘱站在后面的妈妈背好婴儿、牵好孩子。 沙马拉达，彝语意为“开满杜鹃花的山谷”，可这里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不太浪漫。作为成昆铁路的最高点，这里海拔2242米，每年有长达4个月的冰雪天，5级以上大风卷着砂石能咆哮半年。车站警务所曾试图安装铝合金灯箱，没挺到第三天就被吹变形了。 “只有你们这些外来的才会问，‘车站为啥要建在这么个鬼地方’。这哪儿是‘鬼地方’，沙马拉达乡的3000名村民要进城，可离不了我们这个五等小站！”薛东旭是家族守护成昆铁路的第三代人。有一阵子“绿皮车都要取消”的谣言不胫而走，好多老乡跑到车站来问怎么办。安慰着老乡的薛东旭明白，那些焦虑的眼睛背后是对他的信任，也是对5633次列车的依赖。 “不坐火车去县城，菜没得吃，衣服也没得穿。”将200斤土豆放在车厢口，依秋阿呷长舒了一口气。她每个月进城买生活用品和青菜，两个小孩儿去喜德县城读书，都要坐5633次列车。亲戚还有孩子去西昌上中学，坐大巴要转车三次才能到，花费三四十元、六七个小时。坐火车也就七八元。“坐汽车比火车贵八九倍，而且汽车不是天天有，下雪还封路。火车准时准点，从不停，我们要是没有火车不行的。” 5633次列车穿行的大凉山，是中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区，也是国家级贫困县最为集中的地区之一。为了扶贫，5633次列车全程票价25.5元，最低票价仅2元钱，60岁以上老人和贫困户还免费。1970年7月运行以来，列车近半个世纪风雨无阻接送旅客就学、求医、赶集、回家，被彝族同胞视为大凉山上的生命线、实惠车。 “要不是有火车，赶集赚的钱都花给路费了。”旅客吉克瓦带着苞米与母鸡去喜德县城赶集，这一趟能挣个170元，除了买面粉回家，还要攒下100元作为女儿在喜德县城读中学的下月生活费。“坐5633次列车只要2元钱，还舒服。汽车可要20块，来回就是40块，心疼。” 团结线、幸福线—— 全国共开行公益扶贫列车81对，2016年运送旅客近3000万人次 “阿呷，又见到你啦？午饭吃了吗？一切都好吗？”刚从车厢一头堆满的苞米口袋、土豆口袋中挤出来，巡检的5633次列车长阿西阿呷就被几位彝族阿姐拉住了手。 还没等阿西阿呷回话，身后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同行的大人怎么也哄不住。阿西阿呷熟练地搂起小婴儿，一边轻轻拍背，一边哼唱着彝语歌谣，小家伙儿居然破涕为笑。直到如厕的妈妈回到座位上，阿呷才将小家伙儿“完璧归赵”。接过女儿的五果笑着说，“阿呷车长，她和你，比和她亲姨妈还亲呦！” 阿西阿呷已经在5633次列车上服务了20年。她为老妈妈背过上百斤的土豆上下车，为老哥哥找回过遗失在车上的全家福，为小阿妹在车上搭起临时产房接生小生命，让喝多了“火把液”而面红耳赤的老哥们握手言和，还将离家出走的孩子带在自己身边，为他洗脚，送他回家……大凉山的父老乡亲也早把她看作家里人，不少老乡算着她出车的日子，怀揣着清早煮好的土鸡蛋、腊猪肉、荞粑粑，走上几小时山路赶到车站，只为让她补补身子。 40多年来，5633次列车上诞生了太多的阿西阿呷，让这列绿皮车乡音浓浓，温情满满。广播员岳晓敏，一有空闲就去车厢教小孩子铁路安全知识，顺带着普及普通话，结果成了四里八乡有名的“列车孩子王”“岳老师”；列车长杨军工作20年来，回家过年的次数不超过6次…… 40多年来，5633次列车也变了模样。2000年，成昆铁路电气化改造完工，5633次也用上了电力机车，跑得快起来。可快起来的5633次列车，却更有彝家味道。车子上永远都备有绣着精美花纹的婴儿背包、结实的行李袋和接生用的一次性产包；列车尾永远挂着一列经过改造的特殊行李车，里面装着老乡们赶集必备的活鸡活鸭，还有拴猪仔的钢把手。 5633次列车并不孤单。目前，全国铁路共开行这样的公益扶贫列车81对，占普速旅客列车开行总量的近6%，2016年共运送旅客近3000万人次。 这些列车主要分布在西南、西北和东北偏远贫困地区，长期执行1995年的普速旅客列车运价标准，票价30多年未变，极大地方便了沿线群众出行，不仅促进各民族和睦相处、和谐发展，也有力促进了老少边穷地区脱贫攻坚和发展致富，成为深受沿线群众欢迎的幸福线、团结线。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