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道
“前弓脊(背),后罗腰,喝水贵如油,庄稼低矮难到腰。”这是一首曾在我的老家安徽省临泉县土陂乡南三里庄口口相传、家喻户晓的童谣,它真实反映了当年极度缺水的现实。
说起吃水难的经历,村里白发苍苍、年逾古稀的老人王金虎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说:“新中国成立前,村里地势高,没人会‘看水’(勘探地质)打井,乡亲们只好到3里外的邻村挑水。我是孤儿,从小就自己挑水吃,整整挑了16年,直到新中国成立。”
从20世纪50年代起,乡亲们按照毛主席“一定要把淮河修好”的指示,齐心协力、众志成城,开挖了三口大池塘,把“无水村”的帽子“扔到了太平洋”。家家户户喝的都是池塘水,村里指定一个池塘为饮用水,平时不允许牛猪在池塘里洗澡(俗名打汪)、鹅鸭在池塘里嬉戏。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明矾下了缸,浑水变清水。”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每天清晨,爸爸妈妈会挑着水桶到清水塘里挑水,然后倒入家里的大水缸中,再放点明矾碎末,随后水会清澈见底。我们在家口渴了,就用水瓢直接在水缸里舀水喝。明矾很贵,都是由奶奶掌管。那个年代的乡村几近赤贫,一户人家一个暖水瓶,就是“标配”了。暖水瓶里的热水,平日只够喝水用,可到了冬天,便成了清早洗漱的用水,即便每人只接一杯水,一大家子轮不到最后,暖水瓶已空空如也。
20世纪70年代初,家乡一度干旱,解放军来到村里,及时打了机井。打机井那天,村里像过年一样热闹,大家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见马达轰鸣,长长的钻杆像神话传说中的“土行孙”,钻头穿越坚硬的地层,引来了汩汩流淌的清泉,解决了乡亲们的燃眉之急。
人、牲口和耕地都要用水,村里还购置了一种叫“马拉井”的提水设备。这个设备像家乡磨坊里的石磨,马、驴、骡子等牲口一套上,乡亲们一声吆喝,井水就源源不断地提出来,比人工省力气,效率又高,真是“机井一转,井水汪汪”。
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有一天,我家院子里来了好多人,很快便打了一口3丈深的水井,井水非常充沛,喝起来特别甜。井水多,洗衣、洗菜、做饭都方便快捷。提水也不再用笨重的木水桶,而是白铁皮制作的提水专用桶,又轻又好用。家里喝水再也不用去村里挑了,父母外出或者下地干农活,我和奶奶在家就能解决喝水问题。
20世纪80年代末,手压井一夜间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出来,取代了老井和池塘水。与它们相比,压水井的优势是压倒性的,记得头次压水,引水灌入井头,只几下,水流一股接一股,推着搡着涌出井口,只听见满院的哗哗声——这是水在尽情歌唱,圆润、清亮的水流在空中划出弧形,响亮地落进桶里。用水便利了,生活也就“活”了。最先“活”的是院里的花园,春开玉兰,夏绽芍药,秋放金菊,虽称不上万紫千红,却也是生机盎然。
到了90年代,电动自吸水泵、潜水泵得到了普及,彻底解决了汲水问题。乡亲们轻轻一按电钮,电机转动,地下20多米深处的水,便能轻轻松松到了厨房、楼下和楼上。花园和新建的池塘也都跟着沾了光。接一根塑料软管,水流便可直通花园——隔三差五浇顿“饱雨”,草木们这回真有福了!池塘水换得勤,圆圆的、碧玉般的荷叶亭亭玉立。鱼儿灵动极了,倏忽聚散,风吹荷动,鱼儿嬉戏,竟生出些许江南的风致……
有一天,爸爸搬回来一个“庞然大物”,奶奶见了奇怪地问:“这是什么东西啊?”爸爸笑眯眯地说:“这是太阳能热水器,有了它,以后我们全家人洗澡都不用烧热水了。”妈妈在旁边插嘴问:“也不用柴和煤气,不用电吗?”爸爸说:“当然,它用的是太阳的热能,既节省能量,还环保呢。”“不吃草,还能干活,我不信!”奶奶听了有点半信半疑地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奶奶看着热水从“莲蓬头”里流出来,觉得真不可思议。有一天,她主动提出也要体验一下太阳能热水器的好处,妈妈在浴室里教奶奶如何调水温,接着让奶奶自己操作。过了一会儿,奶奶从浴室里出来,我见她满脸红润润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缝,还自言自语:“这么好的家伙,早点用上该多好。”
此后,随着经济社会发展,村里建设了高质量、高标准的自来水加工厂,政府实施了农村饮水安全巩固提升工程,家家户户通上了自来水,解决了困扰乡亲们很多年的水井无法保证水质的大难题,村民从此吃上了放心水、安全水。自来水哗哗流淌,村里贫困户喜娃拿起水瓢接来就喝。“这水喝起来甜丝丝的,好喝得很!以后咱村再也不用操心吃水的事,大家只有安心打工挣钱,抓紧致富奔小康。”喜娃说,“以前只有在电影电视里看到的城市家庭才有的纯净水、高端净水器、直接饮用的饮水机,如今在村里也常见了。”
现在,村里不仅喝上了方便的放心水,更注重雨水污水分离、合理综合利用水资源和污水集中处理了,环保理念也越来越深入人心。另外,有效保护地下水生态,遏制地下水水位持续下降,避免地面沉降、地裂缝、水质恶化等地质环境问题也被提上了日程。
“吃水不忘挖井人。”从浑浊的池塘水,苦涩、难以下咽的浅层地表水,艰辛获取的井水,到高标准、高质量、便捷的自来水、纯净水、直饮水,家乡饮用水不断“提档升级”的过程,正是家乡人在党的领导下奔向全面小康的真实写照,家乡人由衷感谢党和政府。
(作者单位为安徽省蚌埠市商务和外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