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锋
2020年是进入新世纪以来世界经济面临最大挑战的一年，是世界经济恶化程度大幅度突破预期的一年。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疫情导致美国股市多次熔断、国际油价暴跌、国际贸易投资显著下降、服务业大幅萎缩，不仅打断了世界经济恢复性增长的势头，还将世界经济推向衰退的深谷。但是，危机中蕴含着新机，变局中蕴含着新局。
新冠肺炎疫情肆虐全球，世界经济出现深度衰退
新冠肺炎疫情的传染性和破坏力远远超出人们的预期，比SARS、MERS、甲流和埃博拉的影响范围更广、程度更深，美国、意大利、法国、印度和俄罗斯等主要国家受到严重冲击，世界经济出现百年一遇的深度衰退。国际货币基金组织2020年10月13日发布的《世界经济展望报告》预计，2020年全球经济将萎缩4.4%，其中发达经济体经济将萎缩5.8%，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经济将萎缩3.3%，美国、欧元区和印度的经济将分别萎缩4.3%、8.3%和10.3%，中国经济将增长1.9%，是全球唯一实现经济正增长的主要经济体。
美国经济出现严重衰退。美国服务业占GDP的比重超过80%，其中文化与娱乐产业增加值占美国GDP的比重超过30%。服务业需要人与人多接触才能创造价值，由于疫情存在感染风险，限制人员流动必然对服务业造成重创。美国2020年第二季度GDP按年率计算下滑32.9%，经历了二战后有数据记录以来的最大衰退，特朗普政府期待的“经济V形复苏”并没有出现。总的来看，2020年前三季度，美国经济同比实际缩减3.8%，全年GDP将缩减3%左右。美国当选总统拜登的新经济政策被媒体称为“拜登经济学”，更侧重民生，提高公司税和个税最高税率，支持弱势群体创业，抓住了美国贫富鸿沟加深的核心问题，但也面临政府财政赤字接近上限、美联储无限宽松货币政策空间用尽、特朗普留下强大反对力量等诸多掣肘。
部分欧洲国家经济出现大幅衰退。新冠肺炎疫情在法国和意大利最严重，这两个国家经济萎缩的趋势最明显。经合组织（OECD）预测，2020年意大利经济增长为-10.5%，法国为-9.5%，德国为-5.4%。意大利是欧洲新冠肺炎疫情最严重的国家。法国2020年9月以来新冠肺炎疫情大幅反弹。德国由于经济严重依赖出口，在全球贸易、商业和物流都受到疫情巨大冲击的背景下，经济出现较大衰退。
印度进入技术性衰退期。印度为遏制疫情实施全国封锁，导致私人消费和投资需求大幅下降，2020年前三季度服务业、采矿业、贸易等多个领域持续下滑。印度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印度第二季度经济大幅萎缩23.9%，第三季度经济萎缩7.5%。
俄罗斯经济遭遇重创。除了疫情，俄罗斯还受到国际石油价格大幅度下跌的额外冲击，2020年前三季度经济增长-3.5%，预计全年GDP在疫情和油价下跌的双重影响下将萎缩3%。
巴西经济大幅下降。2020年3月以来，巴西为遏制新冠肺炎疫情蔓延采取了停工停产和保持社交距离等措施，许多非生活必需的生产和商业活动一度中断。尽管这些活动已逐步恢复，但2020年巴西经济仍陷入严重萎缩，预计全年经济将萎缩5%左右。
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兴起，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
2020年，单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明显抬头，国际需求大幅下降，国际产业链供应链受阻，加剧了国际贸易投资环境的恶化程度，经济全球化遭遇逆流，严重影响了世界经济的健康发展。西方国家的部分政策制定者片面地认为，生产全球化导致了疫情时期本国医疗和生产物资的短缺，一些国家出现了优先保证国内供应、对医疗用品实行出口限制的情况。少数政客甚至公开呼吁本土制造业自力更生及吸引全球价值链回流。国际贸易的紧张气氛被重新燃起，关税壁垒和非关税壁垒被重新拾起，阻碍了全球贸易的正常发展。2020年3月，美国政府不顾其贸易伙伴的切身利益，无视国际通行的世界贸易组织规则，单方面宣布从当月20日起并在此后的3年中，对大部分进口钢材征收最高30%的关税。同时，世界贸易组织改革举步维艰，甚至面临生存危机。“美国优先”政策将美国这一世界最大经济体孤立于集体责任之外，拒绝多边协议，阻止世界贸易组织争端解决机构任命上诉法官，等等。
新冠肺炎疫情叠加单边主义和保护主义，导致全球贸易投资出现严重萎缩。2020年二季度全球货物贸易量环比下降14.3%，为有记录以来最大降幅，三季度虽然出现部分反弹，但改变不了全年大幅下降的结果。世界贸易组织2020年10月预计，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全球大流行，运输业和旅游业等均受到极大限制，2020年全球货物贸易量将下降9.2%，低于2009年国际金融危机期间的下降幅度（12.8%）。但是与国际金融危机时期不同，新冠肺炎疫情对服务贸易冲击更大，运输和旅游等领域的服务贸易几乎停滞，全球服务贸易下降幅度明显大于2009年。同时，发达国家跨国公司2020年盈利预期下降1/3左右，盈利前景断崖式下滑将使全球对外直接投资下降30%至40%。
国际力量对比深刻调整，世界经济“东升西降”趋势凸显
2020年，亚洲国家在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表现较好，不仅较快地控制住疫情蔓延，还把疫情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经济受到的冲击较小，在世界经济中的份额进一步扩大。2020年，除中国经济保持正增长之外，预计缅甸GDP将增长2％，越南GDP将增长1.6％，印度尼西亚下降的幅度不大，约在1.5％左右。日本新首相菅义伟基本继承了“安倍经济学”，在继续实施宽松的货币政策、灵活的财政政策的同时，大力实施“以改革驱动经济发展”的战略，加大供给侧改革。预计，亚太经合组织（APEC）21个成员GDP之和占世界GDP的比重将从1980年的46%上升到2020年的60%。
《美墨加协定》对北美经济一体化的推动作用有限。修订后的《美墨加协定》于2020年7月1日正式生效。尽管《美墨加协定》宣称将为北美地区带来更多的贸易机会、更多的就业岗位、更大的劳工保护、更宽的市场准入，但实际效果不会特别显著。因为在原《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推动下，美墨加三国的贸易投资自由化已经取得较大进展，进一步深化的空间不大。美国国际贸易委员会2019年发布的研究报告显示，与保留《北美自由贸易协定》的基准情形相比，估计《美墨加协定》生效6年后，将使美国国内生产总值增加682亿美元（增幅0.35%），整体就业增加17.6万个（增幅0.12%）。同时，墨西哥、加拿大两国的经济体量与美国相差甚远，三国在经济上存在特殊的非对称性依赖关系，经济一体化的效果远远小于欧盟。
《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正式签署，将成为亚太经济一体化的强大推动力。2020年11月15日，东盟十国、中国、日本、韩国、澳大利亚和新西兰正式签署RCEP，世界上人口最多、经贸规模最大、最具发展潜力的自由贸易区正式启航。15个成员国总人口22.7亿人，国内生产总值合计26.2万亿美元、总出口额5.2万亿美元，均占全球体量的约30%。在新冠肺炎疫情导致国际贸易保护主义上升的大背景下，RCEP的签署是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里程碑式事件，充分展示了各成员国反对单边主义、保护主义的鲜明态度，对维护多边贸易体制发挥了积极作用，为经济全球化注入了正能量。同月，APEC21个成员3年来首次发表联合声明，明确表示继续支持拥护国际贸易准则，以成就开放互利的贸易关系。
世界经济网络化转型加速，数字经济逆势高速发展
大危机往往蕴含大机遇。疫情对数字经济发展既有负面影响，也有倒逼和促进作用。新冠肺炎疫情下，一些国家实施封国封城、断航断路、停工停产等防疫措施，使得以生产要素自由流动为特征的全球化陷入瘫痪或停滞状态。消费需求和生产需求不断从线下转移到线上，部分需求通过在线购物、在线教育、在线医疗、在线办公等形式实现转移，互联网对促进各国经济复苏发挥了重要作用。
同时，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方兴未艾，带动互联网技术快速发展，支撑经济社会各领域实现网络化转型。比如，5G的技术含量显著优于4G，不仅能提供更好的上网体验，还加速了物联网时代的到来，并与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等一起促进数字经济大发展。5G在2C消费端将形成增强流量经营模式，大幅提升个人的数字化体验，带动娱乐、新闻、社交、电商、游戏等方面的消费互联网发展。在2B商业端将拓展数字经营模式，推动制造业、交通运输、仓储物流、健康医疗、农业等领域数字化发展。粗略估计，5G大约20%用在传统的消费物联网，80%用在物联网特别是被称为“互联网下半场”的工业互联网。2020年，工业互联网在5G、人工智能、大数据的共同推动下，驶入创新发展的快车道。当前，5G正赋能各行各业，推动数字化、智能化、网络化发展，成为产业升级资源和商业创新的源泉。通过挖掘并应用大数据这座巨大而未知的宝藏，形成了一批满足大数据重大应用需求的产品和解决方案，深化了大数据在各行业的创新应用，开创了全球数字经济发展的新局面。
2020年已经过去，新冠肺炎疫情对世界经济造成的影响在各国努力下逐渐减弱。2021年世界经济有望恢复增长，但考虑到疫情的不确定性以及经济全球化逆流和地缘政治风险增加的不利影响，全球经济复苏道路依然曲折漫长。
（作者为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创新发展研究所副所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