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伯玉

  2020年8月28日，长期执政的安倍政府落下帷幕。9月16日，菅义伟就任日本第99任首相，同天菅义伟内阁成立。从二战后日本政治史看，长期执政之后迎来的或是短期政权，或是自民党下野。安倍长期执政后，是否也难以摆脱这种趋势？平民出身的菅义伟是给日趋保守的日本政治注入独特的、新鲜的内涵，还是只能在执政方向上继续沿袭安倍铺就的内政外交路线？

长期政权落幕　安倍影响力犹在

  安倍长期政权落幕的深层根源是“安倍一强”体制出现松动。2012年再度执政以来，安倍晋三以高内阁支持率和国政选举的连续胜利为原动力，形成并一直延续首相官邸掌握政治主导权快速决策、执政党支持并追认首相官邸政策方针的“安倍一强”体制。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在日本蔓延，以及各种与安倍本人相关联的“政治疑案”爆发，安倍长期政权迅速进入“执政末期状态”，长期以来一直维持的“安倍一强”体制出现松动。

  安倍创日本历史上连续执政时间最长首相纪录，政绩显著。在经济方面，创造了400多万人的就业机会，利用经济增长的成果扩充并提供免费的幼儿教育和保育服务等，积极建立区域经济体，如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日欧经济合作协定（EPA）以及推进日美贸易谈判等。在外交、安全保障领域，制定了与有限行使集体自卫权有关的和平安全法制。日美同盟关系更加稳固，同盟互助功能增强，还实现了美国总统对广岛的访问。在7年8个月的执政期里，安倍访问了80个国家与地区，总计出访176次，提高了日本在国际舞台上的存在感。

  同时，安倍政权也有相应的“负资产”。继2017年森友学园事件和加计学园事件后，2019年又爆出安倍后援会参加“赏樱会”丑闻，这一系列事件是安倍内阁支持率下降、不支持率反超支持率的重要原因。但日本新闻网的调查结果显示，日本国民对长期执政的安倍政府的总体评价是肯定的，这无疑有助于安倍继续在自民党内保持影响力。

疫情防控最优先　重振经济最重要

  新内阁最优先解决的问题是新冠肺炎疫情防控。9月2日，菅义伟在宣布竞选总裁的记者会上明确表示，首先将竭尽全力克服眼前的新冠肺炎疫情危机，然后继续挑战堆积如山的内政外交问题。

  日本经济受疫情影响严重，虽然目前正处于某种程度的复苏阶段，但速度缓慢。受经济不景气影响最大的是经济脆弱的群体，越是收入低的家庭收入下降幅度越大。另外，日本政府发放的每人10万日元的特别补贴有60％被用于储蓄，促进消费的效果仅有三成左右。在做好疫情防控的前提下，确保就业和中小企业继续运转，尤其是加大对旅游、餐饮、娱乐、商业等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严重的行业的政策扶持，对新内阁来说极其重要。

  新政府还不得不面对一个严峻问题，即在人口持续减少的状况下如何实现日本经济的中长期可持续增长。菅义伟在自民党总裁选举期间表示，要坚定继承安倍政府倡导的“安倍经济学”政策。“安倍经济学”有“三支箭”，其中大胆的货币政策和灵活的财政政策“两支箭”恢复了股价和企业绩效，改善了就业状况。但是，日本银行设定的2％的物价指数却无法实现。为应对新冠肺炎疫情，安倍政府发行了超过57万亿日元的国债，预计2020年度国债和地方债总额将增至1146万亿日元，是国民生产总值的2倍以上。零利率政策不仅影响了区域金融机构的经营，还导致股票价格和房地产价格上涨，增加了新的金融不稳定风险。

  对新政府来说，不仅要背负“安倍经济学”的各种“欠账”，还要在其未能取得足够成果的“第三支箭”——成长战略中提出有效的政策措施。对此，新政府开出的处方是“进一步推动改革”，即通过打破政府机构条块分割的既得权益和彻底放松监管改革来促进经济发展。比如，将多个省厅分别负责的数字部门整合起来创设数字厅，以提高365天24小时居家接受行政服务的便利性。

继承安倍外交路线  外交方面面临考验

  菅义伟是一位既重视各方利益协调，又力主务实的现实主义派政治家。由于长期担任内阁官房长官，工作重点是负责政府与党、国会以及政府各部门大臣之间的协调工作，被认为精通、擅长内政，外交可能是短板。菅义伟的外交手腕到底如何，今后在处理对外关系时是否形成独特的菅外交模式尚需观察。

  菅政府外交的基本方针已初见端倪。外交基轴是合作程度提高、安全保障功能增强的日美同盟，地区外交以推动“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为中心，周边外交重点是与中国、俄罗斯等近邻诸国建立稳定关系。

  进入21世纪，中日关系中最基本、最关键的就是中日经济发展趋势发生了变化，中国经济实力持续提升，日本经济长期低迷，这对日本战略心理产生很大影响。进入“后安倍时代”的日本，若继续沿袭全球层面以日美同盟为基轴、地区层面以“自由开放的印太战略”为支撑牵制中国的安倍外交战略，不仅中日关系将进入一个“不进则退”的时期，日本也可能再次陷入被美国“越顶外交”的结局。

  中日两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也都是世界上有重要影响的国家，两国人民世世代代友好下去，既符合两国的根本利益，也是亚太地区和世界和平与繁荣的需要。两国政府及各界人士看待和处理中日关系，都应从这个基本立场出发，本着“以史为鉴、面向未来”的精神，致力于稳定、改善和发展中日关系。在9月25日同习近平主席通电话时，菅义伟表示，日方把日中关系视为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愿致力于加强两国经贸合作，深化人文交流，推动日中关系迈上新台阶。

  菅义伟政府到底是过渡性的，还是会在2021年9月的自民党总裁选举中再拿到一个任期，目前还面临不确定性。不管怎样，如何与美国打交道，如何处理日中关系，将是对菅义伟外交方面的重要考验。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政治研究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