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 毅

  当前，世界贸易组织（以下简称“世贸组织”）换帅进程接近尾声，无论谁做掌门人，世贸组织改革都是亟待解决的难题。世贸组织是当今世界功能最完整的国际经济组织，堪称全球经济治理的标杆。但从正式成立至今不过短短20余年，世贸组织竟已前途渺茫、步履维艰。如果说多哈回合谈判无疾而终令世贸组织陷入发展僵局，大型区域贸易协定异军突起让多边贸易体制背负“架空”压力，那么，美国自2017年以来公开抵制世贸组织上诉机构法官遴选则令该组织直面生存危机。新形势下，世贸组织将何去何从？

世贸组织在全球经济治理体系中发挥重要作用

  国际贸易是促进全球经济增长的重要引擎，以世贸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是经济全球化和自由贸易的基石。作为全球经济治理体系的重要支柱，世贸组织成立以来，在推动全球贸易发展、保障充分就业、促进经济增长和提高生活水平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世贸组织成立以来，成员数量不断增加，目前涵盖全球98%的贸易额，充分显示了多边贸易体制的代表性和对成员的吸引力。全球货物出口从1994年的4.3万亿美元增加到2017年的17.7万亿美元，帮助全球数以亿计的民众摆脱贫困，相关国家和地区民众的生活水平得到显著提升。

  在贸易自由化便利化方面，世贸组织取得多项重要成果：一是达成《贸易便利化协定》并推动协定生效，相关条款完全实施将使全球贸易成本减少14%，每年增长1万亿美元出口；二是全面取消农产品出口补贴，有助于创造更加公平的农产品贸易环境；三是取消信息技术产品关税，相关产品出口从1996年的5490亿美元扩大到2015年的1.7万亿美元。这些成果有力地推动了全球经济的复苏与增长。

  在争端解决方面，截至2018年底，574起案件提交争端解决机制，为解决国际贸易争端、平衡成员的权利与义务、保障多边贸易体制的可靠性和可预见性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贸易政策审议和监督方面，世贸组织成立以来，截至2018年底，贸易政策审议机构进行了430多次贸易政策审议，覆盖世贸组织164个成员中的155个，极大地提高了成员贸易政策透明度，增进了对彼此贸易政策的理解。

世贸组织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本届美国政府上台以来，公然践踏以规则为基础的世界自由贸易体制，并以世贸组织上诉机构裁决影响成员权利和义务为由，阻挠该机构法官的延任和遴选，导致自2017年起上诉机构便处于“缺人”状态，严重影响争端解决机制的有效运行；滥用国家安全例外的措施、不符合世贸组织规则的单边措施以及对现有贸易救济措施的误用和滥用，破坏了以规则为基础、自由、开放的国际贸易秩序，影响了世贸组织成员特别是发展中成员的利益。上述做法损害了世贸组织的权威性和有效性，导致世贸组织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第一，作为多边贸易规则谈判场所的功能严重弱化。世贸组织的规则几乎都在1947年至1994年间制定。但随着技术发展，商品和服务的生产、运输、销售和融资方式随之改变。2001年底开始的多哈回合贸易谈判也无疾而终。其根源在于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冲突难以协调，无法达成共识，世贸组织作为谈判场所的功能已经严重退化。与此相反，双边自由贸易协定或区域贸易协定则如火如荼地进行，正在重构国际经贸规则，世贸组织越来越被边缘化。

  第二，作为解决国际贸易争端的仲裁机制陷入瘫痪。由于美国的施压，2019年12月以来，世贸组织争端解决机制7名法官只剩下1名，已经无法履行争端解决程序。
  第三，世贸组织透明度原则遭到严重损坏，无法监督各国贸易政策。倡导改革的国家认为许多成员对世贸组织给予或维持的产业补贴规避市场准入承诺未履行告知义务，导致其他成员无法评估贸易影响，对其工人和企业造成不公平竞争。

  凝聚捍卫多边主义的合力，共同抵制单边主义、民粹主义、贸易保护主义，通过多边合作消除和平赤字、发展赤字、治理赤字、信任赤字等不稳定、不确定因素，是国际社会的共同期待。面对困境，世贸组织有必要进行改革，以解决当前危机，回应时代发展需要，维护多边贸易体制，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

“没有共识”或是唯一的共识

  世贸组织改革已经成为共识，但关于改革的基本原则、具体内容和优先顺序，就成员整体而言，“没有共识”可能仍是唯一的共识。由于利益牵扯的错综复杂，成员之间也难以笼统地划分“派系”或“阵营”。例如，在制定新规则约束国有企业和消除投资障碍以及强化世贸组织的政策审议和监督功能方面，以美、欧、日为代表的发达经济体的立场高度一致，其改革方案对中国的指向性也相当明显。但在争端解决方面，却是欧盟同中国、印度等国联手，来抵抗一意孤行的美国。

  未来，世贸组织要避免被进一步边缘化和解体的命运，可以从以下四个领域进行改革。一是解决危及世贸组织生存的关键和紧迫性问题。打破上诉机构成员遴选僵局，严格对滥用国家安全例外的措施的纪律，严格对不符合世贸组织规则的单边措施的纪律。二是增加世贸组织在全球经济治理中的相关性。解决农业领域纪律的不公平问题，完善贸易救济领域的相关规则，完成渔业补贴议题的谈判，推进电子商务议题谈判开放、包容开展，推动新议题的多边讨论。三是提高世贸组织的运行效率。加强成员通报义务的履行，改进世贸组织机构的工作。四是增强多边贸易体制的包容性。尊重发展中成员享受特殊与差别待遇的权利，坚持贸易和投资的公平竞争原则。

  这些改革都需要美国、中国、欧盟、日本等大国和经济体进行合作。如果大国之间无法减少冲突和对抗，新的多边规则终将难见天日。届时国际经济秩序将被深度重构，世贸组织对全球贸易市场的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小。

  （作者为中国太平洋经济合作全国委员会理事、福建社会科学院亚太经济所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