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记者 王 凌 孙艳芳 杜志远
不朽功勋，镌刻国家发展史册；光辉榜样，照亮民族复兴征程。大国重器的研制专家、保家卫国的战斗英雄、改革先锋、为人类战胜饥饿和疾病而不舍昼夜的科学家……以首批八位“共和国勋章”获得者真实故事为主题的电视剧《功勋》近期在各大平台热播，收获了观众的广泛好评。作为国家广播电视总局“理想照耀中国——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展播活动重点剧目，《功勋》以“国家叙事、时代表达”的艺术手法，用单元剧形式串联起功勋人物的人生华彩篇章，诠释功勋人物“忠诚、执着、朴实”的鲜明品格和献身祖国人民的崇高境界。如何在有限剧集中展现功勋人物的事迹和他们的精神品质？怎样在宏大背景下讲述能引起共情的故事？《功勋》总导演郑晓龙和本刊记者分享了创作过程和感受。
生动鲜活描摹“高光时刻”的功勋
记者：请您简要介绍一下电视剧《功勋》的创作过程，谈谈如何在短短几集里让观众对功勋人物事迹和特点印象深刻。
郑晓龙：2019年第一批“共和国勋章”颁发之后，电视剧《功勋》的筹备工作就已经开始了。当接到拍摄《功勋》的任务时，我有些犹豫，这是一次极具挑战的主题性创作。因为我对这八位功勋人物的事迹了解得不是很详细，感觉压力很大。我找来与功勋人物相关的大量资料仔细研究，发现关于他们不仅有伟大的事迹，还有着鲜为人知的感人细节。随着对每一位人物了解的深入，我真真切切被他们的故事感动了：李延年在战场上舍生忘死，冲锋在前，用生命守卫家国；于敏隐姓埋名干惊天事业，与核物理研究相伴一生；张富清把赫赫军功锁在箱子里，一心扎根山里，全心奉献；黄旭华为国家利益，一辈子钻研核潜艇；申纪兰不懈奋斗只为让村里的姐妹们活出人样来，提出“男女同工同酬”；孙家栋排除万难在太空筑出一条中国“天路”；屠呦呦遍寻古籍、反复实验，克服各种困难研发抗疟新药青蒿素；袁隆平用一生奋力追寻“禾下乘凉梦”。我想通过一个个生动鲜活的故事，把这份感动传递给观众，让人们看到那些一辈子执着于一件事的功勋模范如何默默无闻地缔造伟大奇迹。
《功勋》没有采用传统的“人物传记”式拍摄手法，而是截取首批八位“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人生最有华彩的一部分，发掘人物的“高光时刻”。《功勋》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这个特殊时间节点播出，我们希望通过作品展现功勋人物忠于党、忠于国家、坚定信念、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他们建立的功勋，是对时代使命的无悔响应，是自觉把个人事业融入党和国家需要的结果。
记者：电视剧《功勋》用什么样的叙事方式讲述八位功勋的故事？对于每个人物的“高光时刻”是怎么发掘出来的？
郑晓龙：《功勋》是用单元剧的形式讲述八位功勋人物的故事，每个单元6集，分别由我和其他7位导演执导。每个单元的风格不同，采用了插叙、倒叙、闪回等叙事方式，但都坚持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展现功勋人物的“高光时刻”。八位功勋人物的人生有着不同的精彩与光芒，每个人物人生最有华彩的部分是依据功勋人物重要事迹和主要特点发掘出来的。
比如《能文能武李延年》这个单元，李延年先后参加解放战争、湘西剿匪、抗美援朝等战役战斗20多次，获得了“一级战斗英雄”称号。不仅如此，他还是一名指导员。他给战士们做思想政治工作，激励战士们为了国家、为了人民、为了自己的亲人勇敢冲锋，激发部队的战斗力，带领几乎被打散了的部队守住阵地。像他这样文能明理鼓劲、武能带兵打仗的人物形象在文艺作品中呈现得比较少，所以我们重点突出了这位战斗英雄的“能文能武”。
《默默无闻张富清》这一单元，概括性地讲述了张富清的一生。相较李延年守住高地的经典战役，孙家栋、于敏在航天探月工程、氢弹领域的非凡成就，张富清似乎没有非常突出的事迹，那他为什么能获得“共和国勋章”呢？原来，他在部队多次荣获一等功，还被评为“战斗英雄”，但是退伍后他从来不提自己当年的英勇事迹，而是当了一名基层干部，扎根偏远地区，依然勤勤恳恳为人民服务。因此，“默默无闻”不仅能引起观众的兴趣，也是这位尘封功绩、默默奉献的功勋人物最值得推崇的可贵之处。
现实主义创作展现“有血有肉”的功勋
记者：在宏大主题背景下，为讲好动人的故事，引发观众共情，剧组做了哪些努力？
郑晓龙：要尊重时代真实的逻辑，也要忠于功勋人物生而为人的情感，这是我们从创作伊始就遵循的原则。《功勋》想要表现的人物大部分都不存在所谓的“戏剧张力”，而是将“真实挖掘”做到极致。在拜访屠呦呦的时候，她对我们提出的要求也是“真实就好，不要刻意拔高”。
剧组在开拍前，翻阅大量资料，拜访功勋人物，采访功勋人物身边的人，尽可能详细地了解人物事迹，我们希望能用超高的还原度来致敬这些默默奉献的人。拍摄《默默无闻张富清》单元时，剧组重走了一遍当年张富清走过的路线，经历了种种恶劣的工作环境和自然环境，在这个过程中真正体会到了张富清那一代人的坚韧不拔和无私奉献的精神，由衷对他们肃然起敬。拍摄《孙家栋的天路》单元时，剧组前往甘肃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进行实景拍摄，由于房源紧张，很多人只能打地铺，睡仓库，工作人员还遭遇了沙尘暴，帐篷被大风撕裂，大家在黄沙漫天中艰难前行，真切体会到了老一辈航天人的艰辛——没有坚定的信念、坚强的意志根本无法支撑下来。还原功勋人物真实工作场景，带着真情实感创作作品，这样才更能引发观众共情。
记者：采访功勋人物时，他们给您留下了怎样的印象？他们身上有哪些共同的精神品质？
郑晓龙：几位功勋人物年纪都比较大，在简短的采访过程中他们很少谈自己的事情。面对采访，袁隆平感情真挚，“我有什么值得拍的呢？没什么可拍的，我平淡得很”；李延年铿锵有力，“我只是一个代表，荣誉属于千千万万牺牲的烈士”；屠呦呦语重心长，“不要只写我，要多写集体的贡献”。他们总是强调集体的力量，希望主创不要只写他们个人，而要把集体的贡献展现出来。
或机智，或泼辣，或朴讷，或耿直，每一位功勋人物都有着自己独有的性格特点，但他们也有着共同的精神品质，那就是忠诚、执着、朴实。正因为有着这样的精神品质，他们才能为国家作出如此大的贡献。就像电视剧中展现的：“不修边幅”的于敏一心扑在科学研究上，经过几十年的“地下工作”，中国第一颗氢弹空投爆炸试验成功；航天工程的总设计师孙家栋，为了国家的航天事业，放弃了国外优厚的待遇和唾手可得的功名，毅然回国成为航天事业的拓荒者；“核潜艇之父”黄旭华，隐姓埋名30年，潜心研究核潜艇；从小就看到人们吃不饱饭的袁隆平，带着“禾下乘凉梦”，致力于杂交水稻的研究，最终造福全人类……他们忠诚于国家和人民，执着于事业，生活于朴实之中，他们为国家、为人民殚精竭虑，不计较个人得失，甚至无惧生死，这样的精神品质，是我们要展现给观众的。我们希望用作品激励年轻人，将功勋人物的崇高精神品格一代代传承下去。
记者：《功勋》这部剧中，有的情节让人热泪盈眶，有的细节发人深省。这些情节全部是真实的，还是有虚构的部分？
郑晓龙：作为艺术创作，我们坚持虚实结合，大的事件都是真实发生的，小的细节有在合理范围内虚构的部分。比如《屠呦呦的礼物》这一单元，有一个情节是屠呦呦给自己的女儿买了一双鞋，女儿穿上了才发现两只鞋子都是右脚的，这个小故事是虚构的，但这也是屠呦呦性格的一个展现，因为她就是一个一心想着工作的人。去拜访她的时候，她一直滔滔不绝地给我们介绍青蒿素，尽管我们听不太明白，但在那一刻我们理解了。正是因为有着这样高度专注于工作的态度，她才能带领团队发现青蒿素，拯救无数疟疾患者。把全部心思都放在自己专注的领域，这就是真实的人物形象，所以买错鞋也是可能发生的事。我们想通过这些细节让观众看到功勋人物生活化、接地气的一面，展现“有血有肉”的功勋。
用心用功用情赞颂不负时代的功勋
记者：饰演功勋人物对于演员的要求比较高，演员是如何选择的？演员们有哪些精彩的表现？
郑晓龙：我们在选择演员的时候格外慎重。国家广播电视总局提出了四个标准：德艺双馨、形神兼备、演技高超、功勋本人同意。德艺双馨是基本要求，形神兼备是为了给观众以良好的代入感，拥有高超的演技才能更好塑造出真实鲜活的功勋人物形象。这三点剧组能够严格按要求把握，本以为征求“功勋本人同意”这一点会比较困难，没想到几位功勋人物很快就给出答复，只要剧情尊重事实，对于演员的人选他们完全同意剧组安排。
每一位演员都很敬业。他们认真研究剧本，查阅大量关于功勋人物的资料，深入细致地了解了人物事迹，演绎出了原型人物的精髓。王雷饰演的李延年、雷佳音饰演的于敏、郭涛饰演的张富清，都给观众一种“贴脸式”选角的观感。饰演屠呦呦的周迅，在进入剧组后，仿佛变成了屠呦呦本人。驼背，走路步子很大，书包永远在手腕上挎着，而不是背起来，周迅演绎出了生活中的屠呦呦。令人印象比较深的一场戏是实验室起火，实验数据被烧毁，屠呦呦和同事们的劳动成果付之一炬，屠呦呦强忍着泪水对同事说“小董你别哭了”。这句台词是周迅临场发挥加进去的，既是对同事的安慰，更是说给自己。这句简单的台词配合周迅的精湛演技，让剧情更符合逻辑，更能让观众产生共情，体现出演员的不俗功力。
记者：您在与功勋人物接触和电视剧创作过程中还有哪些感触和收获？
郑晓龙：创作过程中，我被这些功勋人物的精神境界和人格魅力深深震撼了。功勋人物不是天生的，在成就功勋前，他们都是平凡人，但他们却凭着一股在我们看来近乎执拗或疯狂的劲头，在平凡之路上创造了伟大，这也是值得我们每一个人思考和学习的可贵品质。
拍摄完成后，看到观众们的反馈，我坚定了自己的现实主义创作态度。真实反映时代，真实展现人物形象，塑造有鲜明个性又与众不同的人物形象，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就像《功勋》，英雄模范的伟大之处无须赘言，只需要把他们的生活场景和战斗经历一一呈现，就是最好的记录与赞颂，他们拼搏奋斗过的痕迹，就在我们身边。
